（一）贬谪的哀怨

贬谪让诗人的心灵遭受沉重的打击，贬谪地的山水再美也无法抹平诗人内心的伤痛。登高成为诗人宣泄孤寂忧愤的一种途径，诗歌往往寄寓了贬谪的哀怨。张说《岳阳早霁南楼》“心阻意徒驰，神和生自足。白发悲上春，知常谢先欲。”尽管洞庭风光美丽如画，却仍难掩心中那份淡淡的哀伤。赵冬曦《奉和张燕公早霁南楼》则将这种情绪渲染得更为浓烈：

方曙跻南楼，凭轩肆遐瞩。物华荡暄气，春景媚晴旭。川霁湘山孤，林芳楚郊缛。列岩重叠翠，远岸逶迤绿。风帆摩天垠，鱼艇散弯曲。鸿归鹤舞送，猿叫莺声续。群动皆熙熙，噫予独羁束。常钦才子意，忌鵩伤踡跼。雅尚骚人文，怀沙何迫促。未知二贤意，去矣从所欲。[5]1056

诗人描绘了一幅生机盎然的早春洞庭画卷：雨雪初霁，春光明媚。湘山独立，水岸逶迤。列岩叠翠，草木茂盛。湖面渔舟穿梭，林中鸟语花香。但是诗人并未因此而心旷神怡，而是以此为反衬。“群动皆熙熙，噫予独羁束。常钦才子意，忌鵩伤踡跼。”“羁束”“踡跼”写出了诗人贬谪岳州的孤寂与困顿，以乐景写哀情倍增其哀。

（二）不遇的忧愁

岳阳楼诗的另一主题是抒发怀才不遇、求名未遂的哀伤忧愁。如江为的《岳阳楼》：

倚楼高望极，展转念前途。晚叶红残楚，秋江碧入吴。云中来雁急，天末去帆孤。明月谁同我，悠悠上帝都。[5]8447

“倚楼高望极，展转念前途。”诗歌以晚叶、秋江、急雁、孤帆等意象写秋之萧瑟，以深秋的落寞，衬托诗人对前途命运的忧虑。

入仕无望，考试下第，漫游成为消解痛苦的一种方式。自然的博大与个体的渺小形成鲜明的对比，美好的理想与残酷的现实构成尖锐的对立，面对美丽的湖光山色，诗人感怀人生的无奈，喟然长叹。“远色岳阳楼，湘帆数片愁。”（张乔《岳阳即事》）“欲为平生一散愁，洞庭湖上岳阳楼。”（李商隐《岳阳楼》）“孤云万馀里，惆怅洞庭间。”（周贺《杪秋登江楼》）“怅望残春万般意，满棂湖水入西江。”（元稹《岳阳楼》）。其愁其忧，就像那洞庭湖心的茫茫烟雾，理之不清、挥之不去。

（三）北方的思念

唐代岳州诗人大多是北方人，他们因贬谪、羁旅、漫游等各种原因来到古城岳阳。身在异乡，山水花鸟草木最易勾起诗人的思念之情。在他们的诗歌中多出现“北望”的意象，表达诗人对故乡、对京都长安的思念之情。如“终日西北望，何处是京县。屡登高春台，徒使泪如霰。”（尹懋《奉陪张燕公登南楼》）“南登岳阳楼，北眺长安道。”（曹邺《登岳阳楼有怀寄座主相公》）“春岸绿时连梦泽，夕波红处近长安。”（白居易《题岳阳楼》）表现了诗人远离长安贬谪异地的哀伤，透露出诗人对京城长安的无限眷恋之情。

江路东连千里潮，青云北望紫微遥。莫道巴陵湖水阔，长沙南畔更萧条。

紫微星号称“斗数之主”。历来研究者都把紫微星当成“帝星”，所以此处“紫微”代称皇帝，北望紫微，思念帝京。

极浦三春草，高楼万里心。楚山晴霭碧，湘水暮流深。忽与朝中旧，同为泽畔吟。停杯试北望，还欲泪沾襟。

“万里心”是诗人感物伤怀的复杂心境，末句“停杯试北望，还欲泪沾襟”点明主旨对京都长安的思念。

对京都长安的思念与牵挂，往往表现出贬谪诗人对理想的执着追求。一方面他们寄情山水聊以解忧，也有牢骚，也有怨言；另一方面，他们并未就此消沉，而是坚守信仰，坚持理想，坚信挫折只是暂时的，总会有重返京都、实现人生价值的一天。

（四）家国的忧患

岳阳楼诗的作者有的寄居他乡，有的颠沛流离，大多处于其人生的低谷时期，但是知识分子与生俱来的忧患意识和兼济天下的使命使得诗人们“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。”这种以天下为己任，忧国忧民的思想在岳州诗中多有表现。李白在岳州所作《荆州贼平，临洞庭言怀作》《九日登巴陵，置酒望洞庭水军（时贼逼华容县）》关注时政，关怀黎民，心忧天下，大有史诗之风。白居易《巴陵早秋，寄荆州崔司马、吏部阎功曹舍人》）元稹在《竞舟》《赛神》也都表现了诗人对民生的关怀。在众多吟咏岳阳楼的诗歌中，杜甫的《登岳阳楼》对岳阳楼“忧乐”精神影响最大，成为岳阳楼诗的压轴之作。

昔闻洞庭水，今上岳阳楼。吴楚东南坼，乾坤日夜浮。亲朋无一字，老病有孤舟。戎马关山北，凭轩涕泗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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